V是Y的大學同學,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因為工作的關係住在美國,一年回義大利一次,有時Y會跟我說他很想念V,這種心情我完全懂,我最好的朋友也全都不在身邊(我最好的朋友有好幾個,他們跟我都最好,是獨一無二的那種最好,無法比較),我也經常想念他們,解封之後他們沒半個人來歐洲,我又才返鄉回來沒多久,下次見面不曉得要等到何時。人跟人的緣分就是奇妙,這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偏偏Y和我最好的朋友都不在身邊,我住在異鄉倒不難理解,Y住在自己國家(甚至根本是自己出生長大的社區裡),摯友卻遠在千里。
好不容易盼到V回來,Y的另一位大學同學C上週四安排了一場家宴,還邀請了Y、我還有V的姊姊。
Dom Pérignon 1985 v.s. 2012
Y和我帶了一瓶1985年份的Cuvée Dom Pérignon,這瓶(跟上次那瓶一樣)是Y爸以前工作時客戶送他的,正好C去年生日時,有朋友送他一瓶2012年份的Dom Pérignon Brut,我們就決定兩瓶一起開,垂直品鑒一下。
「收到這瓶香檳時,我本來打算跟P一起喝,但現在他不在了,就我們喝吧!」開瓶時,C若有所思地說著。
連同P,他們本來有4個人的,但P上個月過世,如今永遠3缺1。
「敬P!」我們舉杯齊聲。
2012年份的氣泡雖足,我卻覺得與酸嗆的萊姆主味齊發,有點太冲,接著漸漸轉為麵餅風味,尾韻不算長。
品氣泡酒對我來說難度很高,因為氣泡在舌上和口腔裡產生的刺辣感會干擾味覺,而氣泡發出的滋滋聲,夏天聽來或許涼快,但我聽著卻很容易分心。
1985年份的無花果乾風味極濃,酸度仍夠,氣泡消極不擾人,Y和我都比較喜歡這一瓶。
香檳兩百年來的成功,使全球各大產區紛紛投入傳統法氣泡酒的釀造,初衷或許是為了(從葡萄品種到釀法)模仿香檳的一切,但之後卻青出於藍,釀出比香檳更加精彩的傳統法氣泡酒,這些例子在義大利的Trento、Franciacorta、Alta Langa等產區比比皆是,而這些產區的酒莊跟老牌香檳酒莊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不走高冷路線,樂於將各個酒款的背景資訊分享給消費者,反觀在頂級香檳大廠Dom Pérignon的網站上,全部的酒款卻都看不到任何關於葡萄和釀法的介紹,有的只是香氣風味如何,和採收日期是哪天,他們或許真心認為這些資訊對消費者而言已足夠,又或許這只是為了製造神秘氣氛的行銷手段。
關於香檳,可聊的故事和內幕太多了,我之後再專文好好講講吧,現在講回那晚的家宴。
奧利維耶沙拉
當晚在多種義式生火腿和起司的夾擊下,最令我驚豔的一道菜卻是俄羅斯料理奧利維耶沙拉Olivier Salad。
這道沙拉的美乃滋偏酸不膩口,要不是顧及其他人,我可以一個人吃光這一整盤,但我喜歡這道菜,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這沙拉吃一口,我的童年記憶就回來了。小時候上餐廳吃牛排或pizza,附贈的沙拉吧一定會有這道菜,味道雖略有差異,但慷慨的美乃滋和煮得軟泥的馬鈴薯青豆紅蘿蔔組合,卻一模一樣。C的太太G是俄羅斯人,這道菜出自她手,她恐怕想不到這個沙拉竟會在那天晚上勾起我的童年回憶,緊緊擁抱了距離童年已老遠的我,且讓我到寫文章的現在仍想念再三。
有酒量奇佳的C、G和V在場,那兩瓶香檳很快就見底了。C在消失一陣子之後,從某處帶著一瓶1500cc的紅酒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Y和我互看一眼,我們出門前還提醒對方今晚在C家喝酒要節制點(上次在他家不小心喝多了好難受,不過其實不只上次,是每次),這下子是要怎麼節制?
當發現這瓶巨無霸是Barbera時,我內心輕嘆了一口氣:哎呀,怎麼又是Barbera?
Barbera入杯,我喝一口,V的姊姊D問我覺得怎麼樣(她知道我在學葡萄酒,所以問我時的眼神很像學生在看老師,讓我感覺到有點壓力),我點點頭說好喝 (C就坐在我對面,「好喝」是我唯一的評語)。不過我這話也並沒有違心,這確實是一款簡單易飲的Barbera,即使不是我喜歡的紅酒類型(奔放有餘,節制不足),但我認為我沒必要把個人喜惡在這一刻表達出來。
毫無意外,那瓶Barbera沒多久之後也喝光了,好在這時食物已經吃得差不多,沒給C再去補酒的理由。
不過,正當大家在收拾餐桌時,C又消失了,再回來時,只見他右手拿著一瓶amaro(義式烈酒,通常餐後飲用),左手拎著幾只小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