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法國東南部城市Annecy的L’Esquisse餐廳開業10年,近6年連續獲米其林一星。
用上面那句話作為食記的開頭實在很不像我的文風,但我會這樣寫,只是為了要引出光顧這家餐廳的緣由。
Y和我從來不迷戀也不追逐米其林,卻還是在今年8月8號這天晚上,栽進了米其林的叢林裡,這件事,要從去年11月說起。
那時Y前妻的男友為了慶生,訂了一家在米蘭的米其林一星餐廳,Y的兒子X吃完那頓飯後,一直告訴Y和我有多麼多麼好吃。Y本來不當一回事,後來他卻提議8月在法國爬山時,也找一家米其林餐廳,帶兒子一起去。
「你不是不希罕米其林嗎?」我問Y。
「就當作體驗一下吧。」他回。
男人的好面子以及彼此之間那種不可言說的隱性競爭,我看在眼裡,能夠理解卻也好為他們心累,但如果一頓米其林大餐就能化解這些複雜心緒,也不失為一種健康的解決辦法。(正所謂財去人平安。)
美酒佳餚
那晚我們3人盛裝出席,接待我們的主廚太太,卻一身休閒服,且笑容可掬,十分親切,看來這是一家氣氛不拘謹的米其林餐廳,向來對於過度的儀式感容易感到不耐與尷尬的我,立刻放鬆不少。
餐廳就位在Annecy最熱鬧的主街道上,一進門,沒有任何玄關或緩衝空間,直接就是用餐區,那裡擺了兩張桌子。
主廚太太示意那張靠門的桌子就是我們的。我因為自己吃飯的模樣即將成為路過行人的觀賞畫面而在心裡嘀咕了兩句。我懷疑餐廳現址的前身是辦公室或商店,而餐廳接手時,或許是為了節省成本,只對內部空間配置進行了小幅度的調整,並沒有按照餐廳的需求進行全面改造,才會有這麼奇怪的「開門見山用餐空間」。但我看Y和X笑臉吟吟的,顯然他們不介意坐門邊,我就也從善如流。
菜單上分3種套餐:
- 驚喜系列,可選3道菜、5道菜或6道菜的驚喜
- 大驚喜:份量比6道菜的驚喜再多一道
- 主廚精選:主菜牛小排和伊比利豬排2選1,前菜與甜點
我選的是5道菜驚喜,X選6道,Y則點主廚精選。我們還點了一杯普羅旺斯粉紅酒和羅亞爾河產區的Cabernet Franc。
金桔生河鱸酸度沖天,醒神效果一流,主廚太太說他們用的是來自菲律賓的金桔。白蘿蔔捲櫛瓜手法細膩,起司脆餅頗鹹,一開頭就吃負擔比較重,但還好只是小小一片。
在風味濃郁口感突出的紅蔥酥和羅勒冰沙旁,溫潤軟綿的烤茄片成了配角。冷熱效應:先吃茄片再吃冰沙,由熱到冷,味覺上的落差比較鮮明,會放大羅勒的香氣強度。吃過冰沙再回頭去吃茄片,倒沒有什麼反差,不變的是,口中依然滿是羅勒味。
蘑菇片得極薄,生食便不會有擾人的保麗龍感,河鱸很鮮美(不過開胃菜已經有了河鱸,即使作法不同,還是讓我對於這家餐廳食材的豐富性打下問號)。一旁的是奶油磨菇醬,法式料理講究淋醬,但這道不淋也很美味。
秀珍菇與椎茸味鮮,馬鈴薯泥和起司質稠,拼湊起來,這其實不過是一碗鮮菇濃湯,但一覆上泡沫,裝在造型講究的陶杯裡,再加上主廚太太上菜時堅持不透露裡面是什麼,要我們自行發掘,這就為用餐體驗增添了附加價值。
這道工工整整的主菜上桌時,我內心湧現「強迫症」3個字,差點沒笑出來。主廚太太說他們的魚貨都來自附近的河,新鮮的狗鱈,抹鹽煎熟即是美味,綠醬的味道我完全不記得,印象中也沒怎麼蘸來吃。
牛小排煎得恰到好處,一旁的煎茴香菜也令我眼睛一亮。我一向喜歡吃茴香菜,經常生食或水煮,從沒試過鍋煎,下次可嘗試看看。
這道豬排煎得極嫩,風味極佳,應是先用舒肥機舒熟,再上鍋把表面煎到金黃,否則生豬排上鍋煎,煎到全熟一定乾柴。這是整晚我最喜歡的一道菜。
當看到主廚太太為X和Y送上的是巧克力甜點時,我有點眼紅,但這個杏桃冰淇淋我才吃一口,想法就立刻改變。杏桃醬與蘋果酥片酸甜有致,一潤一脆,和冰淇淋一起吃,口感豐富多層次。我讓Y嚐一口,他說我的甜點比較好吃。
心得
添好運鼎泰豐等連鎖品牌不算的話,這是我第一次在米其林星級餐廳用餐,餐點的確美味,品嚐得出主廚的用心,餐具擺盤也相當講究,不過,我認為菜色的選擇稍嫌單調,我和X點的是驚喜系列,Y點的是主廚精選,但Y的套餐裡,只有生蘑菇和伊比利豬排跟我們的不同,其他前菜(茄片和雙菇泡沫)都一樣。按理,X和我點的是無菜單料理,本該讓我們驚喜連連,但當吃到後面發現3人的菜色重複性很高時,驚喜便化作一縷輕煙散去。
我想,一家餐廳一旦得了米其林的星星,就會開始有不能掉星的壓力,而設計制式的菜色,最能掌控料理的品質,減低掉星的可能性,但不可避免地,這樣做會使得餐點樣式走向僵化,容易讓像我這樣想比較多的客人感到無趣。
經過了在L’Esquisse的那一晚,我更加佩服那些擁有上百道菜色,卻仍能摘星的中餐廳了。
最後補充一點,l’esquisse在法文裡是速寫的意思,餐廳裡就掛著5幅由主廚太太的父親生前畫的速寫。
「我爸爸雖然已經不在了,但畫在,他的陪伴就在。」主廚太太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