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時時刻刻,是2003年農曆新年期間,當時我看得似懂非懂,21年後的昨天,我又再看了一次這部電影,這次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會。
我想利用這篇文章,特別聊一下電影裡的三個自我了結。(劇情簡介請見此。)
首先,維吉尼亞吳爾芙。
她長期受到精神疾病困擾,在多次意圖自我了結後,1941年3月28號的那一次,她終被帶離了人世間。
在她留給丈夫雷納的遺書裡,她提到:我已一無所有,但至少還有你善待我,可我不能再拖累你,我們已擁有過人世間最美好的幸福了。(“Everything has gone from me but the certainty of your goodness. I can’t go on spoiling your life any longer. I don’t think two people could have been happier than we have been.”)
她自我了結的意圖,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從精神疾病的折磨中解脫,但遺書裡提到的不願再拖累丈夫,可看出維吉尼亞也希望自己的離開,能夠讓雷納從日復一日照顧她、為她操煩的辛苦磨難中解脫出來。雷納是知識份子,維吉尼亞也是,她當然明白雷納對於知識的渴望,猶如水之於魚,就是這一份明白,讓她不忍心雷納因為要當她的「保姆」兼「心靈垃圾桶」而浪費了那些寶貴的、本可拿去追求知識與理想的時間,她希望在自己離開之後,雷納可以重新抱回那些時間與心力,好好享用。
透過了結自我,維吉尼亞送給了雷納一條全新的生命。
再來,理查。
中年的理查,身心皆病,獨居在紐約,住在同座城市的老友克勞麗莎經常去他家陪伴他。他倆年輕時曾有過一段情,童年時被親人拋棄過的理查渾身散發的不安與敏感,或許就是他最初吸引克勞麗莎的地方,而那也成了克勞麗莎一輩子的魔咒,即使後來兩人的戀情未果,克勞麗莎還是持續照顧他、守護著他,她對理查的關愛,遠比對自己的女友莎莉要多得多。
理查從窗台躍下的幾分鐘前,克勞麗莎就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望著他,克勞麗莎要他過來自己這裡,理查站在原地不動,那一刻,他選擇把自己的命運握回自己手中。
「我是為了你才活著的,現在你得讓我走。」理查說。
心思細密的理查深知自己的存在始終隱隱危害著克勞麗莎的幸福,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難保莎莉不會離開克勞麗莎。理查也深受精神疾病之苦,自我了結或許一部分也是為了尋求自身的解脫,但有更大的一部分,是出於對好友的愛,是為了把屬於克勞麗莎的人生還給她。
維吉尼亞和理查心中那一份對於丈夫和老友純粹且巨大的愛,我在21年後終於深刻感受到了,不只感動,還很震撼,我的震撼來自於,我發現這樣的愛,其實一直存在於我每一天的生活裡。
最後,蘿拉布朗。
她為了追尋屬於自己的人生,在生下女兒之後,離家出走。而她的大兒子,就是上面講到的理查。
在那個民風保守、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的五零年代,蘿拉覺得自己被困住了,她甚至可能愛的都不是男人,但除了隱藏真實的自己,她也別無他法。
她在懷著女兒的時候曾經試圖自我了結,但後來反悔,或許是害怕,或許是她悟出了另一種可能,也就是她之後的離家出走。
蘿拉生不逢時的苦的確很值得同情,但是身為母親,她拋棄了自己親生的孩子,在電影最後,當看到邁入老年的蘿拉細數著自己過往的不是時,實在很難不讓人咬牙切齒。
最值得安慰的是,被她深深傷害過的兒子理查,卻絲毫沒有因此喪失去愛的能力。